茨威格短篇小说集_一颗心的沦亡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   一颗心的沦亡 (第3/9页)

。丘陵后面是陡直的山峦,它严峻但并非傲慢地眺望着惹人爱怜的湖水,像是严肃的长者在观看一群可爱的孩童在无忧无虑地嫁戏。这胸襟开阔、繁花似锦、殷勤好客的大自然是多么令人神往!上帝在南国所露出的轻松、善良和幸福的微笑是多么甜蜜!“幸福啊!”老人迷们地摇晃着那沉重的脑袋。

    “到这里来,是能够幸福的。我也该自己享受一次这样的幸福,来亲自领略一下,那些从不知为生活而发愁的人所过的那种惬意生活—…·写呀,算呀,讨价还价,经营盘算,五十多年了,也该享受几天悠闲自在的日子…在黄土埋身之前,也该有这么一次…六十五岁了,我的上帝,死神的手已触到了我的身体,钱不能救我,医生也救不了我…在这之前,我只想轻松地活着,舒舒服服地喘口气…可我那过世的父亲以前曾说过:‘欢乐从不属于我们,只有当你走进坟墓时,才算最终卸去了肩头的重担。’…昨天我还在想,自己或许可以休息一下了…昨天,我还觉得是个很幸福的人,为我有这样一个美丽、活泼的女儿而欣慰…可是上帝今天却惩罚了我,夺走了这一切…现在一切都完了…我再也无法和自己亲生的女儿对话…我再也不能去看她一眼,我为她而感到羞耻…这种思想将时刻伴随着我。不论是回到家中,还是在办公室里,甚至夜晚睡在床上,我都会无时无刻不在想:她现在在哪里?

    她刚才又到过哪里?她干了些什么?…我再也不能平平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了…过去,每当她跑来迎接我时,看到她是那样年轻、漂亮,我的心高兴得跳了起来。如今,当她再过来吻我时,我就会想:昨天,谁吻过这双嘴唇…当她在我身边时,我又不敢去看她一眼…不行,这样没法活下去,没法子活下去啊!”老人像个醉汉一样一边蹒跚地走,一边喃喃自语。他一次又一次呆呆地望着湖面,泪水止不住地流进胡须。他仁立在狭长的小路上,取下夹鼻眼镜,揩抹那双噙满泪水的近视眼;

    他的那副愚蠢的可怜相,一位过路的青年园丁见了,诧异地停了下来,最终还笑出了声音,随后用意大利语朝他不知喊了句什么,就跑开了。这下可把老人从眩晕中惊醒了。他急忙戴上眼镜,重往花园的另一侧,想在那里随便找个凳子,避开人们。

    可是,就在他刚刚靠近一处偏僻的地方时,从左面什么地方传来的一阵笑声惊动了他…

    这笑声是那样熟悉,又是那样令人心碎。如同银铃般的声音,在他的耳边整整回荡了十九年。

    这清脆的笑声…他就是为了这笑声,不知曾经在火车的三等车厢内,124度过了多少个夜晚,奔波在波兹南和匈牙利之间,为的是给它加上金黄色的养料,好在这块土地上开出鲜艳夺目的花朵。他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这笑声。他积劳成疾,_患上了胆清…他就是为了使这甜蜜的嘴唇能永远迸出银铃般的笑声。可是,现在,这令人诅咒的笑声却像一把锋利的尖刀,直插入了老人的心窝。

    可是老人还是经不住这笑声的诱惑。他看到女地站在网球场上,球拍在她那光洁白皙的手中随意挥动着。她那们熟的动作,任意地cao纵着球拍的方向,忽起忽落。与此同时.随着球拍的挥动,她那爽朗的笑声一同升上了蔚蓝的天空。三个男人赞不绝口地望着她。身穿敞领运动衫的乌巴尔基伯爵,穿紧身军装的军官和衣着考究的骑师。三个健壮而匀称的男人,有如一组环绕在飞舞的蝴蝶身旁的塑像。就连老人自己也像着迷似的目不转睛地望着。我的上帝!她穿上这雪白的短裙衫实在太美了!阳光洒在她的金丝秀发上闪闪发亮!她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们体在跑跳中是如此轻盈和敏捷,她完全陶醉在自己那灵活而富有节奏感的动作之中。现在。她欢快地将白色网球击向了高空。一下,两下,三下。她弯下纤细的少女的腰肢,腾空一跃,接住了最后一个险球。这一切都是老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:她犹如被一团恣情的火焰燃烧着,白炽而飘逸不定的火团围绕着烈火熊熊的胭体,笼罩着~层夹杂着笑声的银白色的烟雾,一尊从南国花园里长春藤中显现出来的青春女神,一位从水平如镜的湖面上泛起的柔软的碧波中走出的仙女。这苗条娘好的胆体,在家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忘情于植戏;这样恣意地跳跃。没有过,他从来没有见到女儿这样过。在郁闷的牢笼般的城市里没有过,在自己的家园中,在街道上,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迸发出这云雀般的笑声。这笑声,它摆脱了尘世间的污秽,几乎成了一闽欢快的歌曲。没有过,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美丽。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不放。他忘却了一切。这白炽飘逸的火焰令他心倾神往。他真愿意总是这样站着,一个劲儿地死死地盯着女儿,用热烈的、无休止的目光把女儿的形象印进脑海。这时,她敏捷地一转身,喘着气跃起身来击回了最后一个险球。她呼出一口气,娇喘吁吁,面孔鲜红,闪现出骄矜的目光,笑着将球拍紧紧地抱在怀里。“好极了!好极了!”像是刚刚听完一曲咏叹调,三个男人为她的精湛球艺欢叫起来。老人被这几声怪叫惊醒。他满心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。

    “就是他们,这帮坏蛋!”老人的心怦怦直跳。就是他们…可到底是哪一个呢?究竟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人占有了她?…看,他们看上去倒是衣冠楚楚,风流倜傥。这些白昼行劫的强盗…哦们像他们这样年纪,正穿着补钉裤子,坐在店铺里,破衣烂衫,在顾客面前低声下气…他们的父辈们,也许至今还在用自己的血汗为他们挣钱…可他们倒好,整日里东游西逛,到处寻欢作乐,无忧无虑的面孔,放荡不羁的目光…他们怎么会不感到快乐和满足呢?…只消说几句甜言蜜语,就会使这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爬到他们的床上去…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?肯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,我知道,是他透过衣服看到她那赤裸的身体,用舌头咂咂亲吻,并在想,去解开她的衣扣,用自己的感官来享受她的rou体…他对女儿的一切已是那样熟悉,并在思忖,我占有了她…他对她是那样热烈,毫无顾忌,在想,今天晚上再来,看,他在向她使眼色呢——这条狗…我真想一棍子打死他,这条狗!

    人们从那边发现了老人。女儿挥动着手中的球拍,在向他打招呼,笑着跑了过来。男人们向老人致意。老人没有答礼,依然用满布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女儿那充溢笑意的嘴唇。

    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,还有脸笑呢…哦!那个流氓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