茨威格短篇小说集_一颗心的沦亡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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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一颗心的沦亡 (第4/9页)

也许暗中在笑我,在想,他站在这儿,这个蠢犹太佬,夜里在自己床上睡得像个死猪…要是他知道了,这个老傻瓜!…是啊,我知道你们在笑我,你们嫌弃我就像嫌弃一堆吐出的污物一样…可是我的女儿,她是那样可爱,顺从,像娼妓~祥跑到你们的床上…至于她mama,实在是太胖了,再加修饰打扮,也不过如此,即或有人对她说几句殷勤话,倒也无关紧要…是的,简直是禽兽。当然你们会理直气壮,因为是她们自己在追逐你们…别人那种揪。动的痛楚与你们又有何相干…

    只要你们自己得到了满足,只要你们得到了欢乐,这些下流胚…我真恨不能一枪打死你们…用鞭子抽死你们!…可是,到头来,还是你们有理,因为没有人这样来对待你们…

    因为他只能把心中的愤怒强咽下去,像狗在吃自己的屎一样…还是你们有理。因为他是这样胆小,可怜…他不敢冲上去,把这不要脸的女人从你们身旁揪回来…他只能站在一旁,一声不响地折磨着自己·。…·懦夫…胆小鬼…胆小鬼老头用手抓住了栏杆,绝望的愤怒使他摇晃不定。攀然间,他朝着脚下牌了一口,然后踉跄地走出了花园。

    老人蹒跚地走到市区,突然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下了脚步。橱窗内琳琅满目,五光十色的商品难成宝塔形和锥形图案,布置得很是精美诱人。这里专门为旅游者准备了各类商品:

    从衬衫、鱼网、鱼具和连衣裙到领带、书籍和食品。可是,老人只是在凝视着一件物品。它被冷落地置干这些时髦的商品中间。这是一根头上包着铁皮、质地粗糙、难看的手杖。就用它,握在手里,沉甸甸的,打起人来可够厉害了。“打死他!…·、·打死他这条狗!”这个念头使老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,惶乱,但又带有几分快感。他走进了店铺,只花了很少的钱,就买了这根节疤累累的手杖。他把这沉甸甸的手杖一拿到手中,就感到力量倍增:对于一个弱者来讲,一种武器确实能给他增添不少的勇气。老人感到手臂上的肌rou顿时有了力量。“打死他…打死这条狗!”他喃喃自语,不知不觉之中,他刚才那沉重和吃力的步履变得坚定、平稳和轻快起来。他沿着湖边走去,简直是在小跑;他喘息着,满身汗水。这更多的是由于他那狂暴的激情,而不是由于急速的步伐所致。那只握着手杖的手,由于过分用力而痉挛得越来越厉害。

    他就这样,手执武器向绿荫深处走去,同时用不安的目光四处搜索他那不相识的敌人。

    果真,在那个角落里,他的妻子、女儿正和那三个男人在一起,坐在舒适的藤制的安乐椅上,一边用麦管吸着苏打威士忌,一边谈笑风生,好不惬意。“是哪一个呢?是哪一个呢?”老人闷闷地思忖,手里紧紧地握住那根沉甸甸的手杖。“该去砸碎谁的脑袋?…谁的?…谁的?”就在这时,艾琳娜跑了过来,她误解了老人目光中的含意。“爸爸,刚才你在哪儿?我们到处找你,麦德维兹先生邀请咱们全家乘他的菲亚特汽车去兜风。沿着湖边一直到德森札诺去。”女儿温存地把老人扶到了桌前,显然,她在期望着父亲对客人的邀请表示谢意。

    三位先生彬彬有礼地立起身来,把手伸向老人。老人又哆喀起来。女儿热烈地勾住他的胳膊,使他感到一阵温暖和令人眩晕的慰藉。他勉强地依次握了向他伸来的手,然后默默地坐下,取出了一支香烟,咬紧牙齿,咀嚼着自己的愤怒。席间的法语对话,不时地被放肆的笑声打断,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鼓。

    老人蟋曲着身体,坐在一旁,一言不发。从他那衔着雪茄的嘴角边,流下了棕色的唾液i-“他们是对的…他们是对的…”老人在想着。“我该遭到唾弃…我还向他伸过手吉卜…三个人,可我知道,这个坏蛋肯定就在他们之中…而我现在竞安然地和他坐在一张桌子前面…我没有把他打倒在地,没有,我没有把他打倒在地,相反,我倒客客气气地和他握手…他们是对的,他们笑我,那完全对。看他们在我面前谈话时的神气,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,仿佛我早已离开了人世!…但是艾琳娜和她母亲总该知道,我是根本不懂法语的…她俩是知道的,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睬我,连做个样子也没有,好不至于使我像现在这样尴尬地坐在这里,这样狼狈地坐在这里…对于她俩来说,我根本不存在,不存在…我是她们的累赘,是负担,是厌物…我使他们感到羞愧,她们不甩掉我,只因为我可以给她们金钱…金钱,金钱,这个该诅咒的脏东西。我给她们钱,可把她们毁掉了。…金钱,这该诅咒的金钱、…我的老婆,我自己的女儿,除了眼睛死死盯住发亮的金钱,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讲。…她们朝那三个男人笑得多开心啊,就像用手搔她们的痒似的…可是我,我在忍受这一切…坐在这里,听他们的笑声,而不是让他们饱尝一顿老拳…用棍子抽打他们,在他们当着我的面捉对地胡闹之前,把他们驱散,赶开…可是我默许这一切…坐在这里,是个哑巴,是个傻瓜,胆小鬼,胆小鬼…胆小鬼!”

    “可以吗?”在这当儿那位意大利军官,cao着不很流利的德语向老人问道,然后就拿起了打火机。

    这使老人一下子从沉思中猛地惊醒,他茫然无措地瞪了军官一眼,十分恼火。顿时,一股怒火涌上心头。紧握手杖的手哆喀了一下。他把嘴巴扭曲得都歪了,不经意地泛出一丝冷笑:“哦,请便吧!”他用严厉的语调重复着说。“当然可以!嘿!嘿,什么都可以!您尽可以随便好了—…·嘿,嘿,什么都可以!只要是我有的,您都可以随便占有…随便怎么做都可以…”

    军官发征地望着老人。大概是语言不通,他没有完全听懂。但是,老人扭曲的嘴巴和一丝冷笑,倒使这个人不安起来。德国人不情愿地站起身来。两位女士脸色煞白,空气顿时凝固起来,声息全无,仿佛那种介乎闪电和滚雷之间的短暂间歇似的。

    可是,随后老人脸上狂暴的扭曲松弛下来,手杖从痉挛的手中滑落到地上。他错曲着身体,活像一条挨了打的狗,不安地咳嗽起来,对自己刚才那股子勇气感到吃惊。艾琳娜急忙寻找轻松话题,缓和一下使人尴尬的紧张局面。德国男爵说着极为风趣的笑话,几分钟过后,空气又重新活跃起来。

    老人静坐在这些饶舌家中间,却把头扭了过去,人们都会以为他在睡觉。从他手中滑下的手杖,在两腿中间晃来免去。他手捧着脑袋,越垂越低。可是,不再有人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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