缅甸岁月_第三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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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三章 (第2/4页)

可怜的黑人兄弟,而不是掠夺他们的。我觉得这是个很自然不过的谎言。但是它会令我们堕落,以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方式堕落。我们始终觉得自己既是窃贼又是骗子,这种感觉在折磨着我们,驱使我们日夜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。我们内心深处就有着对土著人的兽性。只要我们承认自己是窃贼,而且继续偷窃的时候不撒谎,那么我们这些驻印英国人倒也让人忍受得了。”

    医生得意地将拇指跟食指捏在了一起。“我亲爱的朋友,你论证中的弱点,”他说道,想到自己的反语而露出了笑容“弱点似乎就是,你们并非窃贼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亲爱的医生——”

    弗洛里从长椅上坐了起来,既是因为身上的痱子像千根针一样刺挠自己的后背,也是因为他特别喜欢的同医生之间的辩论即将开始了。这种大致属于政治性质的辩论,只要两人碰面便必定会发生。双方正好是颠倒的,英国人坚决反英,而印度人倒狂热地忠于英国。维拉斯瓦米医生对英国充满热情、推崇之至,虽然经历过英国人无数次的冷落怠慢,可这份情怀依旧不改。他无比诚恳地相信,作为一个印度人,他属于低劣而堕落的种族。他对英国的司法公正坚信不移,哪怕是他不得不在监狱监督鞭刑或绞刑,回家后黝黑的脸变得惨白、要靠威士忌服药的时候,此中热情依然不减。弗洛里的煽动性观点让他非常震惊,不过这些观点也给了他某种战栗的快感,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听到主祷文被倒着念时所获得的快感一样。

    “亲爱的医生,”弗洛里说“你觉得,我们来这个国家,除了偷盗,还能有什么目的?道理很简单,当官的控制住缅甸人,而做生意的就来掏他们的腰包。比方说吧,要不是这个国家控制在英国人手里,你觉得我的公司还能拿到木材合同吗?还有别的木材公司、石油公司、矿主、种植园主、商人,不都是这样吗?假如米环公司没有政府在后头给它撑腰的话,它能一直这样蒙骗那些可怜的农民吗?大英帝国就是一部为英国人提供贸易垄断的机器——或者更确切地说,是在帮那群犹太人和苏格兰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朋友,听到您这么说,我感到很可悲,真的很可悲。您说你们到这儿是来做生意的?没错,这一点不假。缅甸人靠自己会做生意吗?他们能造机器、造轮船、修铁路、修公路吗?没有你们,他们什么也干不了。要是英国人不在这儿的话,缅甸的树林会怎么样?会马上卖给日本人,日本人则会一通儿乱伐,毁了树林的。可事实恰恰相反,在你们手里,林子越来越好。你们的商人开发我国的资源,而你们的官员则出自纯粹的公德心,使我们得以教化,将我们提升到同他们一样的水平。”

    “这都是瞎说,我亲爱的医生。我们教会年轻人喝威士忌和踢足球,这我承认,可再没其他可提的了。瞧瞧我们的学校——简直就是廉价职员的工厂。我们从来就没教过印度人一样有用的手艺技术。因为我们不敢哪,害怕行业内竞争。我们甚至搞垮了很多行业。如今上哪儿去找印度棉布?当年大约在四十年代,他们在印度建造远洋船只,而且还为其配备人手。而现在你们连一艘能出海的渔船都造不了。早在十八世纪,印度人造的火炮至少能达到欧洲标准。现在呢,在我们来到印度一百五十年之后,你们整个大陆连个黄铜弹壳都造不出来。那些真正快速发展起来的东方民族,都是独立的民族。我不想举日本的例子,但是你看暹罗——”

    医生情绪激动地摆了摆手。他总是在争辩到这儿的时候就打断对方(因为通常情况下,后面的内容总是老一套,几乎一字不差),暹罗的例子让他感觉很碍事。

    “我的朋友,我的朋友,你忘了东方人的性格了。我们这么冷漠、迷信,怎么可能发展得起来呢?你们至少给我们带来了法律和秩序。始终不渝的英国公正,以及英国统治下的和平。”

    “英国统治下的瘟疫,医生,英国统治下的瘟疫才是适当的叫法。而且不管怎么说,这和平到底是为了谁呢?是为了那些放债人和律师的。我们当然维持印度的和平,这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利益呀,所有这些法律、秩序什么的,说到底等于什么?更多的银行和监狱——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多可怕的歪曲啊!”医生喊道“难道监狱就不需要了吗?而且你们给我们带来的光有监狱吗?想想锡袍王锡袍(1858-1916),缅甸国王,1878-1885年在位。1885年12月,英国派兵攻占缅甸首府曼德勒,俘虏了锡袍王夫妇,并于次年1月宣布将北缅并入印度。——译者注时代的缅甸吧,到处是污垢、酷刑、愚昧,如今您再看看您身边。就说阳台外面吧——你看那家医院,还有右边的学校、警察局。看看整个现代进步的勃发吧!”

    “我当然并不否认,”弗洛里说“我们确实在某些方面把这个国家变得现代化了一些。我们不得不如此啊。事实上,我们还没完蛋,就会毁了整个缅甸的民族文化。我们并不是在教化缅甸人,我们只是把自身的污垢传播给他们。最终结果是什么呢,是你所说的现代进步的勃发吗?不过是我那些破烂留声机和圆顶礼帽罢了。有时候,我感觉再过上二百年,所有这些——”他冲着远方的地平线跷了跷脚“所有这些都会消失的——树林、村庄、寺庙、佛塔,统统看不到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粉红色的住宅,每隔五十码一座;那些山上全都是,一直望不到边,一座接着一座,所有的留声机放着同样的曲调。树林也被伐光了——捣成纸浆,用来印《世界新闻报》,或者锯成留声机盒。可是树木是会报复的,就像《野鸭子》上的那个老伙计说的。你肯定读过易卜生吧?”

    “啊,没有,弗洛里先生,唉!就是那个伟大的天才吧,你们那位杰出的肖伯纳这样称呼他。要报复就报复吧。可是我的朋友,您没有看到的是,你们的文明再不济对我们也是一种进步。留声机、圆顶礼帽、《世界新闻报》——所有这一切,都比东方人可怕的惰性要强。我把英国人,哪怕是最平庸的,也看成是——看成是——”医生开始找合适的措辞,结果找到了一个,可能出自史蒂文森——“看成是进步征程上的领路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不这么看。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种与时代同步、注重保健、自鸣得意的寄生虫。满世界到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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