梆子老太_光荣的孤立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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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光荣的孤立 (第3/3页)

面前示弱。于是就把气使到景荣老五头上,一任儿女横加诘责母亲,他不拦挡,也不劝解,掂着烟袋倒像看热闹。她说:“说了就说了!谁要他一天尽说落后话!”

    “你也该想想,五十多岁了,你积极得想当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吗?”女儿气咻咻地挖苦“你在公社胡说乱道,村里人听着广播骂,唾沫星儿把人都要淹死咧!你爱光荣,我嫌丢脸…”

    这样的话,太叫做母亲的难以承受了,梆子老太气得脸色蜡黄,气呼呼地骂:“你嫌我丢脸,你滚!”

    “你把丢人当喝凉水!”儿子此时走进门,粗声粗气地接上说,比jiejie的话更难听“人家把你当猴耍,你还当你能行哩!公社干部吃公粮,挣工资,耍嘴皮子。你跟上人家瞎哄哄,难道不怕众人指脊背吗?”

    梆子老太孤立无援,四面围攻,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由黄变青,双手捂脸“呜”地一声哭起来。

    景荣老五憎恶地翻一眼老婆,又低头抽他的旱烟。他也早已准备了一肚子难听话,准备和老婆闹一闹,甚至做了退一步的打算:分家另过,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,他无法安宁。现在,儿女们已经说得够多够难听了,他把想说的话全忍下了,老好的老汉啊!儿女们近乎辱骂的话语是不该有的。可是对于头脑发热的老婆,好言规劝变得无济于事了,有几句冷言冷语,使她发热的头脑凉一凉,也许正好。他觉得事态不能再扩大,就开口斥责还不肯罢休的儿女。

    “你要当积极分子,你去!”听了父亲的斥责,儿子赌气地说“把我分开。我单独过。我受不了旁人的白眼…”儿子几乎哭了。

    “把我也分开!我跟俺弟俺爸过。”女儿也施加压力“你积极,你革命,你一个人过活。俺一家老落后不沾你的光,也不受你的气!”

    梆子老太不曾注意,她和景荣老五抱养人家的女儿和儿子,已经长大成人了,开始在梆子并村里和周围的邻近村庄里,结交同龄的相好和伙伴了。在她超出一般乡村庄稼人接受能力的言语和行动中,不仅把自己孤立了,而且把儿女们在年轻的伙伴当中也孤立起来了。旁人撂下的杂话碎语,儿女们听到了,脸烧哇!

    “你们多嫌我…我给你们离眼…呜呜呜…”梆子老太哭得好伤心“我受苦受难…把你俩养活大了…呜呜呜…”

    儿子一甩手走出门去了。女儿在灶房里也不再出声,磕碰得碗儿碟儿乒乓乱响。

    “你要会听话。娃们原为你好。”景荣老五这时才开口,劝解哭哭啼啼的老婆“人家公社那些人抬哄你,是哄得憨狗去咬石狮子!你当是人家赏识你哩!”

    “你吆喝起一家大小骂我…你看我不顺眼…唉嗨嗨…”

    “该当修德养性了,甭叫人斜着眼瞅咱。咱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咧!”景荣老五诚心实意地说“娃儿长大了,要在人前站哩!咱们挨骂,儿女在人前也难说话呀…”

    这些陈腐的为人处世的俗理,与公社领导讲的话,恰好相背,相去太远了。她在公社受尊崇,受赞扬,回到屋里遭围攻,太叫她难以接受了。她听不进去,景荣老五不知给她重复过多少回的这些处世俗理,没有任何力量。她又无法辩解,儿女们几乎一边倒地站在顽固脑袋的老头子一边,对她的威胁太大了。要知道,儿子和女儿毕竟不是亲生骨rou,终究有一层后天无法弥补的隔卡呀!要是真的闹出分家的局面,她怎么办呢?哭着想着,梆子老太强迫自己吞咽了儿子和女儿的恶言秽语,就不再开口,算是平息了骤然暴发的这一场内乱…

    无论是景荣老五诚心实意的劝解,抑或是儿子和女儿恶言恶语的刺激,都无法挽回梆子老太的“讲用”在外部世界所产生的影响,更无法使梆子老太安静地屈居于他们的农家小院了。

    公社为期三天的“讲用会”结束以后,梆子老太被推选为出席县“活学活用”的积极分子了。下半年里,参加过县上的“讲用会”她的发言引起更大范围的反响,县广播站播放了全部录音,铅印的单行材料发至县属的各个单位。黄桂英的名字,已经从偏僻的梆子井村飞出来,叫响在全县的角角落落里。

    第二年春天,梆子老太光荣地出席地区“活学活用积代会”会后又被选为出席省的代表了。梆子老太占有别的代表们无法竞争的优势:五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,一个大字不识,尚且能学好用好,势必对众多的识字的人是一种刺激!她到处都受到重视和欢迎。省上的会议需得等到下半年召开,梆子老太暂且回到梆子井村里来。

    景荣老五和他的儿女们大惑莫测,真不敢再往下想,说不定省上的“积代会”之后,他的老婆要上北京,怕是也难说哩!这对他们过去对她的那种态度,无疑是一个绝妙的讽刺。他在老婆归来之前,提早告诫过自己的儿女:

    “看清了没?你娘现在落不下马了!凭咱爷儿们劝不回来了!她愿意做啥由她去,咱爷儿们过咱的日月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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