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号屠场_第六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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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六章 (第3/4页)

是粉红色,非常鲜艳。还有金色的宝座和假时钟。时钟指在半夜的时间上。

    【①这是一句打趣话、根据传说、耶稣是生在马厩里的。】

    灰姑娘的木屐是把军靴涂成银色做成的,现在翻了个儿,并排放在金色宝座下面。

    毕利、可怜的老埃德加·德比和拉扎罗在医院时,英国人领到了毯子和垫子,他们却没有得到,只好临时将就着睡觉。现在唯一空的是舞台,他们走上去,扯下天蓝色帷幕做睡觉的窝。

    毕利蜷缩在他的天蓝色的窝里,对着宝座下面灰姑娘穿的那双银色木屐直发愣。他想起他的鞋子已经坏了,他需要靴子穿。

    他不想走出他的窝,但又强使自己爬出来了。他四肢着地,爬到那双靴子旁边坐定,试穿起来。

    靴子很合脚。毕利·皮尔格里姆成了灰姑娘,灰姑娘便是毕利·皮尔格里姆了。

    美国人在恍恍惚惚之中觉得英国人的一个头目在进行个人卫生教育,接着进行自由选举。在选举过程中,至少有一半美国人在打瞌睡。那位英国头目走上舞台,用轻便手杖啪啪啪地敲宝座的扶手,大声说:“小伙子们,小伙子们,小伙子们——请注意啦。”

    如此等等。

    谈到人的生存时,那位英国头目是这样说的:“如果你停止注意自己的外表美,你很快就要死了。”他看见了几个人是这样死的。

    他说:“他们不肯站立,不刮脸,不洗澡,不起床,不谈话,然后就死啦。因此大家都说这显然是一种很容易又无痛苦的死法。”就这么同事。

    那位英国头目说,他被捕刚曾经对自己发誓:一天刷两次牙,刮一次脸,饭前和上厕所后洗脸洗手,每天擦一次鞋,每天早晨体育锻炼至少半小时,然后大便。常常照镜子,对自己的外表,特别是姿态进行毫无掩饰的品评。他后来的确是这样做的。

    毕利·皮尔格里姆缩在他的窝里听见了这番话,他没看英国人的脸,而是看着他的脚踝。

    “我羡慕你们这些小伙子。”那位英国头目说。

    有谁笑了,毕利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。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小伙子今天下午就要离开这儿到德累斯顿去,据说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。你们不会像我们这样被围起来。体们将走出牢房,到富有生气的地方去,而且那儿的食品肯定比这儿丰富。

    请允许我讲点个人感受:我已五年没见过一花一树,也没见过妇女和孩子——也没见过狗或猫,没去过娱乐场所,也没见过从事任何有益工作的人。

    “顺便讲一句,你们用不着担心挨轰炸。德累斯顿是一座开放城市。它不设防,没有军事工业,也没集中多少军队。”

    在恍惚之中,老埃德加·德比被选为美国俘虏头目。那位英国头目请在座的美国兵提名,但没有人提。于是他提名德比,称赞他在与人交往中很练达。没有其它的提名,所以提名结束了。

    “大家同意吗?”

    两三个人说:“同意。”

    接着,可怜的德比发言。他对英国人的金玉良言表示感谢,并说他一定要不折不扣地照着去做,相信其他的美国人也会这样去做。他还说,他现在的主要赞任是确保大家安全回国。

    “回你妈的鬼地方去吧,”保罗·拉扎罗在他的天蓝色的窝里咕咕哝哝地说“回你妈的月亮上去吧。”

    那天气温突然回升,到了中午便是暖洋洋的。德国人带来了汤和面包,是由俄国人用二轮手推车送来的。英国人送来纯真的咖啡、糖、果酱、香烟和雪茄“剧场”的门也打开了,让外面的暖和空气进来。

    美国人开始感到舒服多了,能够用手拿食物。接着去德累斯顿的时间到了。美国人相当有气派地走出英国俘虏大院。毕利·皮尔格里姆还是走在队伍的前头。这时他穿了银白色靴子,两只手套在“皮手筒”里,身上披着天蓝色帷幕,好似穿着宽大的礼服。

    但仍然一脸胡子。走在他旁边的可怜的老埃德加·德比也是一脸胡子。德比正想象着写家信,嘴唇一抖一抖地动着:“亲爱的玛格丽特:我们今天离开这儿到德累斯顿去。别担心,它不会挨轰炸的,它是开放城市。今天中午举行了选举,猜猜看选举的结果…

    他们又来到俘虏营外的铁路调车场。他们来这儿坐的是两节车厢,如果坐四节车厢,那就会舒服得多了。他们又看见了那个死了的流狼汉。他躺在轨道旁的野草里,冻僵了。他以胎儿卧在娘胎里的姿势,像一只汤匙似地弓着身子,甚至在死亡里也想同其他人偎倚在一起哩。现在别无他人,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,与稀薄的空气和煤渣偎倚在一起了。他的靴子已被脱掉,露出一双又白又青的赤脚。不管怎么说,他死得还可以。

    就这么回事。

    去德累斯顿的这趟旅行还是很愉快的,只花了两个小时,一只只瘪瘪的小肚皮都吃饱了,灿烂的阳光和温暖的空气从通气孔通了进来。他们还有足够的烟可抽,这些香烟都是英国人送的。

    美国人在下午五点到达德累斯顿。车门打开后,只见一座美丽的城市展现在眼前。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,这是他们生平所见的最可爱的城市。天际变幻莫测,妖娆多姿,富有魅力而又荒诞离奇。在毕利·皮尔格里姆看来,它好像是一幅主日学校的天国画。

    在车厢里,有人在我身后说了一声“盎司”那是主动的我,也足被动的我。我有生以来看到的另一个城市是印第安纳州的印第安纳波利斯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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