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公英_第九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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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九章 (第4/4页)

到的水的支撑力就相同。于是他把这一千真万确的“真理”以《天地对于万物是平等对待的》为题目撰写成了一篇长达数万字的论文。姑且不谈这一结论正确与否,首先肯定他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常识问题:“发明”与“发现”是两回事儿。即使他的“发现”是正确的,他也无法成为这项荣誉的得主。因为这一连普通初中生都明白的道理,早在十七世纪就被一位西方科学家概括为“阿基米德定律”了。

    由此,老先生在日常生活中的笑话可见一斑。然而需要指出的是,切莫像村里人那样,因老先生在自然科学领域里的荒唐可笑,从而诋毁他在社会科学中的真知灼见。至少有一点包括村里人都是不可否认的,他是个活字典。

    以前就有那么一个露头青怀疑过上述说法。有一天,这个露头青借来一本大字典,从中找出来一个他认为是最为生僻的字“樾”为了确认这个字的生僻程度,他专门考验过村里的许多文化人,结果都不能辨认。他决定就用这个字来考验一下先生。这一天,他坐在树阴下无聊地在地上划道道,恰好先生路过这里,他就把这个字写在了地上,很谦虚地请教先生这个字念什么?如何解释?他满以为这下准能把先生难住。谁知先生张口便读yue(月音),并且解释说:“你现在所蹲的地方就是这个字的意思。”这个露头青听了,顿时张口结舌。

    先生酷爱读书,可是经过战火的焚烧,他的藏书除了绝无仅有的几本早已发黄的线装本以外,很少再有别的了。后来又经历一场文化大革命,连残存的几本线装本也不见了。如果有哪一天他在道路上拣到一张烂报纸,他会千遍万遍地看个过瘾,并且千方百计地把它保存好。

    为了还老先生一个公平的说法,作者曾经作过这样一个大胆的假设:假设老先生生活于一个处处洋溢着浓厚文化气氛的城市里,并且拥有一个良好的治学环境,也许他会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学问家,至少是一位学者。他极有可能在中国古代哲学、历史学、宗教学、文学以及书法等方面有着重大建树。

    我的这种假设并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。早在三十多年前,先生在极小的圈子里发表过这样的观点:**不是阶级斗争的理论家,而是阶级斗争的实践者。因为他在阶级斗争理论上并没有重大建树,或者说他的理论并没有超越马克思和列宁阶级斗争理论的范畴。他的许多论著如《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》等都是关于阶级斗争实践的学说。没想到三十年后的2005年的冬季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在中国人民大学听丁小*平教授以《关于红楼梦的哲学思考》为题目(题目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,好像是这个意思)的学术演讲,发现丁教授的观点跟先生不谋而合。当时还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。然而这种观点对我来说,早就不陌生了。

    令人遗憾的是,由于历史的误会,当这位不可多见的文化老人默默地走后,他留给人们的除了怜悯和笑谈外,再无别的。

    记得有一位哲人说过,历史是一面最公平的镜子。在芦花村人们的心目中,老先生可以被说成是一个疯子,一个书呆子,一个孤苦伶仃、可怜巴巴的老人,甚至可以被说成是一个废人,惟独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。正因为如此,轰轰烈烈的十年浩劫,斗争形势那么残酷和激烈,他却幸免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灾难。

    在那种无情的环境下,不是没有人想整他,那几个出尽风头的红卫兵造反派早已把目光瞄准了他。在他们的眼里,老先生是一本最典型的反面教材。他们多想把这本活教材作为自己猎取政治资本的工具啊。也许那些遥远的记忆对他们并不重要,可是他们的爹娘,他们的爷爷奶奶、大爷大娘、叔叔婶子的心里还有一本帐。

    人们不会忘记解放前的艰难岁月。每年的麦子黄梢、高粱红穗时,先生总会被父亲派到田间地头照看庄稼。那时村里人很多吃了上顿没下顿,眼见得冯老财主那鸦飞不过的田产里长出诱人的庄稼,谁不想趁机捞一把?每当看到那些可怜巴巴的人缩头缩脑地潜到自己的庄稼地里时,先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即使撞见扛着鼓囊囊包裹的人从庄稼地里走出,先生也不为难人家,只是提醒他以后小心就是。有时老财主发现庄稼被盗问及先生,先生总是百般地替人家遮掩,实在遮掩不过去,只好任凭父亲打骂。

    更加难忘的是1962年的深秋,当最后一片落叶离开树枝时,忽然阴风四起,瘟疫大作,灾难又一次席卷大地。十天之内,邻村已有数条生命被病魔夺去。噩耗接踵而来,芦花村的人们惶惶不可终日。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深夜,伴随着第一声绝望的残叫,死亡的阴影把一颗颗胆怯的心揪得痛不堪言。一时间“天塌地陷”的传说不翼而飞。当第二声残叫即将发出时,一位叫花子模样的老书生出现了。他凭借着自幼学得的一手好针灸留住了这条汉子的性命。当一个又一个即将终结的生命在先生的针头下又恢复了活力时“疯老头”的雅号一夜之间被“活神仙”取而代之。“疯老头”也好“活神仙”也罢,老先生并没有在名字上有所计较。

    老先生一辈子没有娶过女人,在他年轻的时候,倒是定过两次亲,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,都让先生本人退了。以后年纪再大些,仍然有人给他提过亲,先生却说自己的年纪太大了,不愿意耽误人家的终生。于是一拖再拖,最后真正成了鳏夫。

    先生对物质生活没有太高的奢望,吃的穿的从不讲究,只要能吃饱肚子不被冻坏就行。他一生拯救了无数条生命,却从来没收过人家一分钱的谢礼。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,他总是笑着回答:“多余的东西是累赘啊。”

    陪伴先生一生的只有一只小黄猫。两间破房子修茸了一茬又一茬,小黄猫延续了一代又一代。老先生告诉小黄猫:“有我吃的,就不能让你饿着。”

    门外传来脚步声,小黄猫“嗖”地窜到衣柜上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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